鬼骨面君

佛系写手,糖浅刀轻

【忘羡】荼靡花事(48)白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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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白鹿——谢却荼蘼,一片月明如水




春华殆尽,红瘦绿肥。阴雨连绵了数日,放晴时,温度已然开始燥热,想来过不了多久,夏季就要到了。

 

这日午后,蓝忘机执着伞,坐在一根长木上,不动如松。

 

花伞过滤了阳光,缤纷的彩绘把伞下人苍白的脸色照的柔和温暖。他坐得端正,眉眼微抬,注视着伞沿上的一只蝴蝶——是只最常见不过的白色粉蝶,被伞面上的花朵吸引,敛了翅膀落在上面,小心翼翼,探出纤细灵动的触角。

 

仿佛它是画面中唯一的活物,蓝忘机不想惊动它,就连呼吸的起伏都微不可查。

 

突然,隐有异声响起,小蝶倏的振动双翅,化作一点星子,翩然消失在光线丛林之间。

 

蓝忘机回头,看到刚刚行至身旁的魏无羡。

 

想来方才正是他在唤他。

 

不久前的大战中,魏无羡的神力损耗不小,但他毕竟是神仙,即便神格有亏,也只是江水之于汪洋,未曾伤及根基。可蓝忘机是肉身凡胎,莫提散功之后的反噬,单是他昏迷时那些滔天惊雷的巨震,就足以对脏器和感官造成严重的损伤。如今的他依然听不清声音,顺带着说话也不方便,遇到光线不好的时日,两眼便模糊一片,连视物都成问题。

 

魏无羡一身浅色衣袍,笑着钻进伞荫下,和他肩并肩坐在一起。

 

他拉过蓝忘机空出来的那只手,一边像欣赏某件心爱的东西似的玩着他的手指,一边滔滔不绝说了好多话。蓝忘机端详着魏无羡的唇,有点读不过来,却不急着告诉他,直到他看向自己,才微笑着摇了摇头。

 

魏无羡无奈又纵容地叹了口气,把蓝忘机的手贴上自己的颈侧,又说了一遍。

 

声带的振动从掌心一路牵引着心跳,蓝忘机差不多听懂了这句,魏无羡是在问他为何盯着一只蝴蝶看得那么入神。

 

他张了张口,很快便犹豫了。

 

因为那蝴蝶让他想起当初在蟠龙镇,和魏无羡一起遇到的蝴蝶精,不知她此时此刻,往生了没有。

 

她和蓝忘机是那么相像,拥有着短暂的寿命,拥有着短暂寿命承担不起的执着与深情,还拥有着逆天改命、背水一战的孤勇和痴愚。是而当小蝶降落在伞沿上,蓝忘机本能地想留住它——似乎它多停留一刻,自己就能在魏婴身边多停留一刻。

 

然而犹豫过后,蓝忘机只轻声说道:春日快过去了。

 

含光君极少这样感春悲秋,偶尔为之,却带着闷闷不乐的孩子气,魏无羡被这模样逗笑了,倾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答应他如果下午还是晴天,就带他去林子里采春日的最后一捧山花,采回来煲汤、制香、染布,怎样都好,随他开心。

 

蓝忘机微微红了耳廓,看着魏婴流转于斑斓日影中的眸光,雪藏心事,默默回吻了上去。

 

 

 

 

 

 

 

 

这一个多月以来,两人像约好了似的,对未来之事缄口不提。魏无羡只说,等蓝忘机养好了伤,就带他去游山玩水,或者回云深不知处也可以。然而再后来的计划,他半个字也没说过,好像生怕自己的提议会影响到蓝忘机的心绪,搅乱他本该安稳的人生。

 

蓝忘机为了帮他,预支神格,金丹散尽,昔日在云端挥剑弑神的含光君,如今再也无法让手中的避尘闪烁银光,变成了一个只能在木屋前静坐执伞的普通人。魏无羡体会过金丹破碎的痛苦,无法将自己的心疼与愧悔全部宣之于口,只默默收起神力,维持着满头青丝,连发髻都改成了少年时的高马尾;他还亲手做了弹弓和钢叉,在林子里打山鸡、插河鱼,回来之后钻进厨房,缠着蓝忘机教他烧菜,纵使他把盐和糖递错了无数次,却仍孜孜不倦地在蓝忘机身边聒噪打转;菜烧坏了,他就采来好多山花和果子,说要给蓝忘机染布做新衣赔罪,结果染得不扎实,新衣总是掉色,害的两人不得不挤在同一只浴桶里,花半天时间,互相洗去对方身上的颜色;就连每日例行的疗伤,魏无羡担心蓝忘机承受不住,只把些微的神力稀释在每一个绵长的亲吻中,想要在不知不觉间,潜移默化地修复他的五脏。

 

诛仙弑神、开天拓地之后,魏无羡正时时刻刻、尽其所能地表现成一个凡人。

 

下午,阳光晒着树林,雾气蒸腾,他们走得远了些,发现了林中仅存的一隅荼蘼花,素白安静,开在草木幽深之处。

 

分明是纯白色,却开得比盛放时的芍药还要绚烂。

 

染布怕是不中用了,魏无羡牵着蓝忘机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嚷嚷着回家之后泡在水里养一养,等结了果实,剥出种子,来年培些土,又能得到一隅新的荼蘼花,而且开的比往年更好。

 

放心,养这花我是内行,最不怕的就是等。何况现在还没入夏,它还能开很久呢。

 

魏无羡这样说。

 

嗯,还能开很久。

 

蓝忘机这样想。

 

晚上,魏无羡小心翼翼地料理好了花,确认每一片花瓣都安然无恙,这才吹灯睡去。

 

然而入夜之后,原本晴朗的天空复又雷雨交加,蓝忘机不出意外地醒了过来。

 

大约是后遗症之类的东西,哪怕耳边的声音再模糊,一旦听到电闪雷鸣,蓝忘机就会立刻惊醒,下意识绷紧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

 

不过这次还好,没有把魏无羡一起弄醒。

 

挂着冷汗,蓝忘机隐忍地喘了半晌,一道闪电亮起,他回头,在听不真切的雷声中看着身旁魏无羡的睡颜——他乌发柔软,吐息平稳,睡的很熟。为了让蓝忘机的身体承担最小的负荷,平日里的魏无羡把神力收的一干二净,连五感都变得和凡人一样不甚灵敏。每晚,他们就像任何一户人家榻上睡着的爱侣,安逸松弛,毫无防备。

 

蓝忘机盯着魏无羡的眉眼描摹了很久,忍住吻他的欲望,才悄悄起身下床。

 

雨夜的小屋是个静谧的罩子,把风雨挡在门外,只有潮湿的空气,借了微光从门缝窗缝渗进来,把屋里的花香沁的发凉。

 

蓝忘机摸摸索索行至桌边坐下,摸到了桌上盛了水的宽口陶瓶,以及瓶中满满一捧的荼蘼花。

 

夜晚的白色还算醒目,蓝忘机眨了眨眼,只觉得一瓣瓣薄如蝉翼的白色轮廓散落在桌面上,不论他怎么拢,都拢不起来。

 

好像白天那样的绽放耗尽了它们最后一丝生命,还没等到天明雨住,这些花竟全都凋零了。

 

就是这么快。

 

连几个时辰都不到,就无声无息地凋零了。

 

蓝忘机胸口蓦的一痛,仿佛心肺揪在一起,喉头泛起血腥。不知是今日疗的伤没有好全,还是之前的旧伤又发作了。

 

白色的花瓣在黑暗中给予了蓝忘机最为鲜明的清醒。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手中捧了一群失翅而死的蝴蝶,白色的翅膀变成了注定破碎的美梦,又变成了他很快就会拥有的、枯萎掉落的白发。

 

他捂着心口忍了半晌,总算把血咽了回去。

 

会不会有一天,魏无羡如现在这般安然睡着,而他却像这些荼蘼花一样,无声无息地凋零在爱人的身边。

 

说到死亡吗,蓝忘机并不觉得可怕,他已经“死”过好几次了。可自己真正身死之后呢,他能给魏无羡留下什么?

 

就算魏无羡集齐了神魂,就算魏无羡死心塌地地和他在一起,就算魏无羡看起来再像一个凡人,他也只是把自己无边无际的生命化作细水长流的小溪,而蓝忘机总会在某个不远处的春末,如约凋谢。魏无羡会把他的花瓣拾起来,独自等待下一个春天,如果幸运的话,他会遇到一个完全陌生、又似曾相识的蓝忘机;如果不幸,他只能再等一个春天。

 

也许某天,冥君大人倚靠在天地交接之处睥睨众生,会在夕阳西下时想起他。也许会借着夕阳醉一场,梦一觉。抑或会遇到某个长得很像他的人,念念不舍地多看一会儿。

 

魏无羡会变得像从前一样,永远重复着这样的离去与独行。除此之外,他能给魏无羡留下什么?

 

上古时便消亡的蟠龙尚且可以在蟠龙镇留下一场雨,就连小小的蝶妖都能拼尽所能留下丈夫的血脉……而自己,凡人之力,何等微茫,兴许连魂魄都入不了魏无羡的梦里。

 

又一道闪电亮起,映出桌前单薄的身影。白色的荼蘼垂下头,静静回望他的恋人。

 

他决定和这个即将逝去的春末,一起离开。

 

 

 

 

 

 

 

 

谢了?

 

魏无羡扑到桌前,睁大了眼。

 

一旁的蓝忘机随之披衣而起:我也刚发现。

 

看着满桌的雪白,魏无羡郁闷至极。明明自己在冥府的石窟里种的荼蘼花能活好久,眼前这捧怎的一夜之间就蔫掉了。

 

当然,这些话他绝不会对蓝忘机说——他在近乎矫枉过正地避免让蓝忘机听到任何关于“人神有别”的话。

 

蓝湛。熹微的晨光从窗外落进来,斜在两人中间。魏无羡拉过蓝忘机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说。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蓝忘机大概猜到他要去做什么,便在交换了一个吻后,轻声答允。

 

魏无羡看着站在门前的蓝忘机一步三回头,直到确认自己走出他的视线,才拂袖一挥跃风而起,翻身回了一趟冥界。

 

他要把自己老巢里那捧活了千万年的荼蘼花,带回来送给蓝忘机。

 

目送他离开后,蓝忘机默默半晌,双眼依然看不清东西,不过还算能过得去。他折返屋内,把零落的花瓣尽数收好,和糯米泉水一起,压实了封存在陶罐里。

 

黄昏,大战之后新开出的那道瀑布旁,端坐着一袭白衣。

 

七弦古琴横于两膝之上,有悲凉激荡的风雷之音从修长指尖迸出,飞溅在奔流不息的水声里。

 

许久不曾抚琴的蓝忘机,正体会着指下奇怪的触感,纵使琴音琤琮,天惊石破,他也只是在用力拨动坚硬的琴弦,弹出毫无灵力的曲子。

 

雷电在天边滚过,云层昏暗变幻,他却视而不见般痴坐弹琴,衣袖猎猎作响,像风中待坠的孤鸿。

 

蓝忘机回想起自己提前支取神格的那一刻,那时他短暂地体会了做神的感觉——体会了魏无羡的感受。站在足以俯视万千的高空,前后左右,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信赖依靠。即使无风唤风,无雨召雨,即使天雷般的力量贯彻全身,却也只剩下空洞洞的孤寒与惶惑。

 

冥君又如何,还不是被共事了千百年的亲信设计、背叛、围剿,和他降世为人的时候一样。谅你有通天之力,也踏不平亘古炎凉。

 

大开大合的指法扯痛了掌心的伤——那是当日温情帮他散尽金丹时,指甲深嵌肉中留下的。

 

虽然这双手断送了洛神古老的性命,可双手的主人终究是个凡人,掌心这一点伤,就足以刺痛他的神经。

 

白浪飞驰而下,某种名为爱情的野心,如控制不住的琴声般在蓝忘机体内疯狂滋长——他意识到,魏无羡是那个可以让他动员毕生所有且仅有的狠戾和残忍来守护的人。哪怕这狠戾与残忍是指向他自己的。

 

蓝忘机没有停下,他一边弹着,一边在心里嘲笑自己的贪婪——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佛门讲究戒情,明明情之一字,至纯至美。但数不清的妄念和罪过,都是因这看似无辜的一字而起。

 

他没来由地想起洛神。那位因为窥见了河伯惊鸿一面,便铁了心苦苦修行,最终在洛水之滨飞升成神的情种。

 

他尚且可以为了河伯,拼着数十年不相见,实现了凡人与神明的颠覆。蓝忘机想,自己大约也能为了魏婴,赢得一场时间与生命的拉锯。

 

这便是当日云中君对他讲过的“第二条路”。

 

如果他成功了,沉睡的荼蘼便会复苏、永生,然后陪伴魏无羡走过今后千千万万个春夏秋冬;

 

如果他失败了。

 

铮然一声琴响,山涧顶端的水流又冲开了一个豁口,瀑布倾泻而下。川流似是由这坚定的琴音化身而成,企图在千钧石壁上,开辟出奇险的峡谷。

 

蓝忘机想,如果他失败了,便会自此灰飞烟灭,难入轮回。

 

至少可以断了魏无羡的念想,不必在每一个百年痴痴寻找,经历结局注定的生离死别。

 

 

 

 

 

 

 

 

 

魏无羡飞身赶回来时,一场泥泞的雷雨刚刚结束。

 

在人间过了太久,很容易忽略冥界一天人间一年这个定律。就算他紧赶慢赶,半刻都不愿耽搁,可上天入地的这些时辰,人间已有过去几日了。

 

他几乎都快忘了,没有蓝忘机的那些空旷年岁,自己是如何渡过的。

 

蓝湛,我回来了。

 

魏无羡抱着满怀圣洁如雪的荼蘼花,推开房门,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蓝湛?

 

他嘴角的笑容逐渐冰冻,翻箱倒柜、房前屋后地找,释放出神力搜寻蓝忘机的踪迹,却绝望地发现,失去神格失去金丹的蓝忘机,他已经无法感应的到了。

 

蓝湛……

 

魏无羡紧张地念叨着这个名字,手中的花茎快要被捏碎了。遍寻无果之后,他决定去周围的山林中找找看。

 

忽然,一个雪白的身影在远处亮起。

 

天空上方风声舒卷,云开雾散中,魏无羡眯起眼,脚下的步伐不断加快。蓝忘机的脸在颠簸的视线中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雨后珍稀的阳光刺透空气洒落下来,那人站在朦胧的光柱里,好像是在这阳光中诞生的一样。

 

魏无羡不管不顾地抱紧了他。

 

携满花香的怀抱中,蓝忘机温柔地安抚着魏无羡的后背。

 

我酿了酒,方才启出来。他说。

 

魏无羡被吓坏了,好不容易从这个实打实的拥抱中逐渐缓过神来,堪堪放开蓝忘机,才瞧见他手中提着两只酒坛。

 

酒?他问。你又自己去林里采果子了?

 

蓝忘机摇头:花瓣。

 

那夜从枝头谢却的荼蘼花瓣。

 

 

 

 

 

 

 

 

 

虽然“失而复得”,但感知不到蓝忘机身上的“白菜味”了,魏无羡颇为不安。

 

这些不是他自己说出来的,是他脸上明明晃晃写着的,看得蓝忘机既心虚又无奈,给他斟了好几杯酒,告诉他还有两坛子埋在当日采花的地里,还说等自己伤好、等到入冬之后和他一起喝,才让这人彻底放下心来。

 

夜晚,窗外的雨又下的淅淅沥沥了,凉风吹进来,烛影摇晃。

 

有蓝忘机哄着,魏无羡难得的醉了,嘴上不停地说这话,但说的什么已经不甚清楚。蓝忘机把他扶到榻上躺好,像每晚入睡前一样,给他盖好肩头的薄被。

 

荼蘼花酿的酒本就有安神之效,蓝忘机又私自加了些助眠安睡的草药,魏无羡这一觉下去,怕是会到明日晌午才能醒来。

 

自从十三年后他们再次相遇,魏无羡的肩膀从未有半刻是松下来的。蓝忘机心底泛起酸苦,眼前之人如同醉玉颓山,白皙俊朗的面庞燎烧一般,人都醉的不清醒了,还舍不得合眼,嘴里嘟嘟囔囔唤着蓝湛。

 

蓝忘机在烛影下久久注视着他,恨不得把他的样子重新凿刻在自己每一丝血液里,恨不得把岁月缩地成寸,一眼望尽地老天荒。

 

桌上那捧新开的荼蘼正恣意盛放着,看上去比此刻的蓝忘机还要茁壮。

 

它们终究不是人间的东西,自然会比山野丛林中的荼蘼久寿得多。

 

蓝忘机垂下眼,桌角的烛火叹了口气,留下滚滚红泪。

 

屋外的雨下大了,床前的人终于俯身,颤抖的双唇落在已然阖起的眼睫,最后一次亲吻自己的爱人。

 

 

 

 

 

 

 

 

 

 

蓝忘机行囊极简,带上避尘和那把魏无羡送他的花伞,在雨下的最紧的时候悄然离开。

 

雨水打叶穿林,浇灭了林中的流萤,掩盖了万籁之声。蓝忘机撑着伞,艰难地前行。只要他走的够远,隐于市井也好,隐于山林也好,魏无羡都很难再找到他。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会这般平静。

 

或许是那点遥遥无期的希望,让应有的悲戚显得不合时宜;或许是魏无羡此时拥有不同于前世的强大,让他少了许多担忧和恐惧;又或许是自己内心那种不知所起的信念与信心,让他不断前行的同时,也令他狐疑,令他迷惘。

 

雨停的时候,天色还没亮,蓝忘机已经走出了广袤的丛林,来到另一片开阔的原野。

 

原野一侧有道山谷,谷间蓄了一池潭水,疲惫的蓝忘机行至此地,决定稍事休息,再起身赶路。

 

他喝了点水,吃了些干粮,便开始打坐。雨后的山野最为奇妙,无数生命都在被雨水浸湿的泥土之下蠢蠢欲动,清新又蓬勃。过了片刻,蓝忘机只觉耳边听到的鸟鸣虫吟都清晰了不少,缓缓睁眼,黑暗中的景物也不似刚才那般模糊了。

 

正欲起身,有什么东西突然在身后拽了拽他的衣服。

 

蓝忘机迅速握住避尘,警惕地回头,只见一头通体透白的白鹿,正俯下傲人的鹿角,嚼食着粘在他衣摆上的青草。

 

这样的白鹿并不多见,和身后黯淡的雨夜相比,仿佛镀了一层白色荧光。蓝忘机心道蹊跷,试探地伸出手,抚摸它的头顶。

 

那白鹿很是漂亮,却不怕人,只顾低头吃草,好像没有半分机警。对待陌生人的抚摸,它甚至会懵懂地抬眼瞅他,似是在说:哦,你也无处可归,躲在这里啊。蓝忘机注意到它潮湿晶莹的鹿角,以及满是泥渍的修长四蹄,这些都昭示着它刚刚走过一段不近的路途,难怪饿成这样。

 

直到移开手指,他才看到白鹿额前,两道水波般的印迹

 

这是洛水之神的印迹。

 

蓝忘机一怔。

 

洛神死在他的剑下,可死后究竟何去何从,他却并不清楚。如今看来,很有可能是被贬入了畜生道,转生成一只无知无识的动物。

 

白鹿把蓝忘机衣服上的碎草吃的差不多了,嚼着嘴皮子抬起头来,和那双曾与自己针锋相对的琉璃眸子对上了视线。

 

曾经荒淫无度的神明,如今却变成了这样纯洁且脆弱的生物。蓝忘机觉得讽刺,却又觉得,这样很好。

 

他看进那双再也找不到戏谑与冷漠的鹿眼,突然感到一阵释怀,信手拔了些长在水边的青草,递给面前的白鹿。

 

白鹿很开心,干脆跪卧在蓝忘机身边,大嚼特嚼起来。

 

当年的洛神,为了河伯苦练飞升,纵使后来反目相杀,却也从未真正取他性命。魏无羡曾说,河伯陨灭之前,把体内最后一点灵力抛向了远方。当时蓝忘机情况危急,魏无羡无心留意,事后想来,那有可能是洛神坠落的地方。

 

以前蓝忘机想,情爱应是世间最脆弱的东西,在是非抉择面前,说舍弃便可以舍弃,说牺牲便可以牺牲。但跟在魏无羡身边这段时间,他却觉得,无论人神,在生死悲欢的缝隙里,满满的全是它的碎片。像最顽强的杂草,随处皆可生根发芽。

 

蓝忘机曾经反驳过洛神,“情爱不是谎言,永生才是”。那时的他们,一个选了情爱,一个选了永生。看来如今,他们要注定同行,去寻觅两者并存的可能了。

 

白鹿似乎对这个有点眼熟的人类很有好感,吃饱了草,就卧在蓝忘机身边睡了下来。洁白漂亮的鹿角如琼枝玉树,蓝忘机此刻看着它,心里的迷惘倒少了许多。

 

须臾,几只白绒绒的小山雀啁啾啁啾地飞进山谷,像两团饱满的蒲公英,摇摇晃晃地落在了枝桠般的鹿角上。

 

蓝忘机瞧了瞧,它们的本就短小的翅膀被雨淋的有些湿。他小心地捧过一只,用里衣的衣袖轻柔地擦干它身上的水。

 

小山雀起初还紧张地发抖,后来渐渐安逸起来,变成了一只柔软的白团。这让蓝忘机想起自己在江陵被魏无羡打伤那次,只因两人误打误撞地发生了一次亲吻,魏无羡躲着不见他,只好化作一只小山雀,扑楞着翅膀给他衔药。

 

那时的魏小鸟什么都没有说,蓝忘机却一下子认出了他。

 

掌心的白绒团已经干透蓬松了,蓝忘机胸口又开始发痛。他想了想,贴在肥啾耳边呢喃了几句话,然后抬手轻扬,把小家伙放飞在空中。

 

白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到身旁的人类望着远处失神。

 

之后,在它和这个人同行的漫长岁月里,他再也没有说过话。

 

 

 

 

 

 

 

 

 

 

魏无羡被鸟鸣声吵醒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醉后的脑袋昏昏沉沉,他皱眉忍过了一阵头痛,这才看清在自己胸口蹦跶的小白团。

 

嗯?你是?

 

小山雀扑腾着小翅膀,啾啾啾地,好像很高兴终于把他叫醒了,又好像急切地想要和他说话。

 

魏无羡疑惑地看了看它,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另半张床。

 

蓝湛呢?

 

 

 

 

 

 

 

 

 

 

 

————TBC————


长得好看,穿衣仙气,捡了坐骑,还能和小鸟说话。


He is a princess ! ! !




灵魂画手 @月亮的呆毛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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