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骨面君

佛系写手,糖浅刀轻

【江厌离中心向】离者不归(12)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母亲。

面对一个不爱自己、不了解自己的人,原来是如此难过么,阿娘?

 

 

【12】

 

掀开灶台旁边的竹篮,江厌离叹了口气。

只剩一小条排骨了。

她挽起袖子,十分珍惜地拿起来,熟练地切成小块,和加工好的莲藕放在一起备用,然后把煲汤用的瓦罐取出,生火烧水。

魏无羡回归云梦不久后,射日之征迅速在各地开启了多个战场。近一年后,已至中期,战事如火如荼。初春之时,兰陵金氏人手紧缺,在琅邪一带苦战,云梦江氏闻讯,前往琅邪倾力支援。

江厌离也跟了来。

她不想再独自等待了。

起初,江澄是最反对的。父母故去之后,他恨不得让姐姐永远待在莲花坞,然后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她锁在里面,不管外面有什么牛鬼蛇神,都无法把她从他身边夺走。

江澄怎么想的,魏无羡最清楚不过。因为他也一样,甚至根本不愿想将来迟早会有姐夫这回事,一提起来就会炸毛掀桌子的那种。

而且他还多想了一层——江厌离跟去琅邪,必定会见到金子轩那厮,想想就让人不爽。

但是,师姐的话,想必还是很希望能见到他的吧。

魏无羡无可奈何地想,然后又无可奈何地提醒了江澄。

于是,他们最终还是带上了她。

片刻后,热腾腾的白气从瓦罐中溢出,江厌离俯身嗅了嗅,舀起一勺尝尝,满意地笑了。盛出两碗,一路端到了连廊尽头的房间。

江澄和魏无羡正面对面坐在布阵图前商议下一步的进攻策略,看到江厌离走进,连忙把桌上的东西推到一边,笑着把她拉过来坐下,然后关上门美美地享用江厌离专门给他们开的小灶。

“师姐,真好喝!”魏无羡嚼着排骨,唇齿留香。这味道太过铭心刻骨,含在嘴里,任他身后战火纷飞,口中却噙的是儿时在莲花坞那段温山软水的时光。

江厌离笑笑,伸手把他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姐,根据地这边的人你都认全了吗?他们对你可还尊敬?”江澄端着碗问道。

江厌离点头:“除了金宗主外,都是些同辈,哪有尊敬不尊敬一说?”

“话虽如此,不过姐,你也该适当摆摆谱之类的。现如今,我看这边好像没几个人知道你是江家小姐,还只当你是谁家的客卿门生呢。”江澄不开心地道。

那日,他远远地看到有个品阶很低的金家修士让江厌离帮他拿东西,心里气闷极了。自家姐姐是古道热肠不假,但也不能这样任由他们使唤。

“不知道也无妨,”江厌离微笑道,“战事吃紧,我这江家小姐的身份又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做些有用的事情。”

一直闷头喝汤的魏无羡开口道:“师姐,你的想法我们都懂,江澄的意思是呢,你对别人温眉善目,人家不一定买账,说不定还会以为你好欺负。怕你受委屈。”

江澄叼着块藕,“嗯嗯”地点头。

江厌离掩着嘴笑了:“放心,我和大家相处的很好。再说,有你们两个在这里,谁还敢欺负我不成?”

 

 

 


看着两个弟弟喝完了汤,江厌离回到小厨房,取出一直煨在暖炉里的第三碗汤,轻手轻脚地向金子轩的房间走去。

金子轩每日午时都要去金光善那边用餐,所以总是回来的晚些。对于江厌离来说,这是个既巧妙又美好的空子,能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汤放在金子轩房内。

她提着裙摆,汤盏稳稳地端在手里,每走近一步便多一分悸动,像是在做坏事,一件秘而不宣的、想起来叫人羞红脸颊的事。

就当是报他去年冒险救护我的恩情。

江厌离咬着嘴唇不安地想。

他会喜欢吗?还记得少时他去家里做客,蛮喜欢吃我做的东西,想来这汤也应该合他的口味吧。

这些天,她在根据地时不时地碰到金子轩,两人皆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然后各自行事。擦肩而过的时候,江厌离不敢看他的脸,只能借着他发梢拂过的龙脑香,垂眼瞥一瞥他英气逼人的身姿,待他走远,才躲过一劫似的抚着不安分的心跳,一边笑自己没出息,一边笑他竟然如此讲究,上了前线还不忘在发带上熏香。

对于那碗汤,江厌离庆幸金子轩没有发现是她,却又有些失望金子轩没能发现是她。

兰陵金氏原本被温家打得捉襟见肘,云梦江氏加入琅邪战场之后,渐渐扭转了战局,尤其是有魏无羡出面的几场战役,金江两家几乎在零伤亡的条件下,把对面的温家修士杀的片甲不留。

两个弟弟从不和她讲这些,他们在战场上杀敌时戾气陡生的样子,她也无从得见。

好在江厌离从不追问,给江澄和魏无羡省了不少心思。

她曾经偷偷上过一次根据地的瞭望台,看着远方那片黑红交错的烽烟之地,像极了儿时读的《吊古战场文》,万骨枯朽,龙血玄黄。见到杀人,江厌离总是很难过。其实她真正想杀之除恨的,只是那些手上沾血的恶人,可这许许多多死在战场上的温家修士,真的都曾做过天怒人怨的事情吗?

她不知道,也无法了解。

那把袖剑上冰冷的宝石被她焐的温热,她抚着袖子,心想,这些想法若被金子轩听到了,或许又会笑她妇人之见,不懂得杀伐决断。

不懂得便不懂得吧。江厌离无奈地瘪瘪嘴。

她只要每天料理好修士们的伙食,听着他们休战时疲惫而沧桑的谈笑声,看着江澄和魏无羡脸上难得的无忧笑容,便很知足。

总能等到仙道太平的那天。她想。

 

 

 


这日,江厌离像往常一样,悄悄往金子轩房里送了一盏汤。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转身正欲关门,忽然发现不远处站着一片耀眼的金色,正十分不善地看着她。

“江姑娘?”他语气上挑,皱着眉道。

江厌离一惊,头皮瞬间麻了。她有些窘迫地转过身,低着头屈膝行礼:

“金公子……”

“江姑娘不在自己房里用膳,跑来我这儿做什么?”金子轩一手扶在柄上,气定神闲地走到江厌离面前。

江厌离低着头站在他灼人的目光中,像一株暴晒在烈日下的植物,忍受着避无可避的压迫感。

“没……没什么……”她一向不擅长撒谎,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只想出这些苍白无力的词语。

“没什么?堂堂云梦江氏长女,鬼鬼祟祟,不怕传出去遭人笑话吗?”金子轩沉声道。

“我没有!我……”江厌离仰起头看着他,金子轩冷厉精致的面容闯入她的眼帘,险些把她已到嘴边的辩解生生噎回去。

她咬咬嘴唇,垂眼道:“我就是来给你送盏汤。如今条件艰苦,想让你吃的好些,本不想告诉你的……”

“哦?是吗?”金子轩朝屋内瞥了一眼,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藕排骨汤,“看来江姑娘也听说,我新提拔了一名女客卿,心里羡慕,所以东施效颦?”

江厌离抬起眼,以为自己听岔了。

“你们很熟?怎么她做过的事你这么清楚?”金子轩这副洞察一切的神色,让江厌离有些发懵。

“女客卿……?”江厌离茫然地看着他。她虽听说金子轩新提拔了一位客卿,但只觉得与自己无关,所以并未留意,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曾打听,更别说那人是因为什么受此赏识的。

金子轩看着她脸上天真无辜的表情,不由得想起自己过去十几年中遇到的各路假面伪善之徒,心生厌恶。

“再怎么说你也是个世家之女,即便是想做客卿,也做不到我兰陵金氏来。”他凑近一步,冷冷的声音在江厌离上方传来:“难道是因为当日你我有过婚约,后又被解,你不甘心?”

听到“婚约”二字,江厌离一下子僵在原地。

“不是,不是的……”

婚约虽解,情不得解。

我没有不甘心,我只是喜欢你。

她盯着金子轩,急得直摇头。脑子里一片狼藉,勉强翻找出几句完整的话,也都是这种无法说出口的。

金子轩心想:也难怪她偏要跟来了,像她这种修为的女修,跟来简直就是添乱。想以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也没必要奴颜婢膝至此。即便是东施效颦,也不能照搬照抄别人的老路啊。这个女人果然愚蠢,当日在锦城,只看她不管不顾冲进来的样子,便也能略知一二了。

“哦,不是就好。”金子轩道,“不过我还是要奉劝江姑娘一句,这汤虽不起眼,却贴心的很,是那位女客卿的心意,我一早便是知道的。东西虽小,我却感念万分。”

江厌离微微皱眉,终于从这大片大片伤人之语中找到了头绪。

“不要以为出身世家就可以偷窃和践踏旁人的心意,有的人即使出身微贱,品性却高贵得多。所以,请你,自重。”金子轩冷冰冰地道。

这种装作无辜无害的虚伪之人,对于从小浸淫在豪门大族里的他来说,迎来送往,比肩继踵,见得太多太多了。

空气一下子安静的可怕。

江厌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硬邦邦的脸,急促地倒抽了几口气,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这么久以来,被无视,被冷落,她都经受过,也都能忍。但是被无端冤屈,还是头一回。她自问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为何要平白遭受如此锋利的恶意呢。

尤其是来自这个人的恶意。

这个当她被父母之丧、世道之艰搅弄得凄风苦雨时,依然偷偷藏在心里的、当作一份珍贵暖意的人。

全天下任何人的恶意,她都能安之若素。

唯独金子轩的不行。

金子轩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哭弄得一怔,心里奇道:恼羞成怒也不至于哭得如此委屈吧。

仿佛一座擎了数年的水晶宫殿轰然倒塌,江厌离哭得不能自已,不知为何,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母亲。

面对一个不爱自己、不了解自己的人,原来是如此难过么,阿娘?

刚从前线撤回来的魏无羡低头抚了抚溅到黑袍上的血迹,拎着笛子踏上连廊,甫一转弯,便撞见这副光景。江厌离哭得一抖一抖的背影一下子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他飞奔过去,冲到她身边。

“师姐?师姐?你怎么了?”

江厌离泪水潸然,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金子轩看到突然出现的魏无羡,心烦意乱的很,正准备知会几句然后离开,不料当胸飞来一脚,踢得他措手不及,险些滚落在地。

“魏无羡!你发什么疯?”金子轩捂着胸口斥道,喉咙里瞬间泛起一股血腥气。

魏无羡不理他,冲上去照着脸就打,一拳砸的金子轩嘴角流血。金子轩见状,也没心思理论了,两人索性扭打在一起,拔剑的拔剑,挥笛的挥笛,原本风平浪静的连廊上灵光乍起,动静大的让人怀疑这两位公子要把房给拆了。

江澄赶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被前来劝架的修士们围的水泄不通。

他从周围七嘴八舌的声音中听了个大概,连忙拨开人群,扶住了抽抽搭搭的江厌离,一边脱下披风裹在她肩上,一边紧皱着眉看着正缠斗在一起的金子轩和魏无羡。

“魏无羡!先停手!”江澄吼道。

扭打在一起的两人闻言,攻势稍减,众人见状,连忙上前拉住他们。方才魏无羡先发制人,金子轩一直处于劣势,他撑着岁华,捂着胸口,甩开身旁修士的搀扶,愤愤地往地面上吐了一口血沫。

江澄把哭泣的江厌离揽在怀里,侧身睥睨,目光冷冽。魏无羡则像一只发怒的雄狮,压抑着眼中的红光,挡在他们身前。

“魏……魏公子,冷静啊,千万别吹笛御鬼,咱们有话好商量啊。”一名金家修士看着魏无羡血红的眸子,回想着近日他在战场上的骇人实力,声音颤抖地恳求道。

“哼!方才我若吹笛,这狗东西哪还有命站在这儿?!”魏无羡指着金子轩怒道。

金子轩喘着气,顾不上理睬他,只是看着靠在江澄身上泣不成声的江厌离,不知为何,心底平白升起一丝动摇。

难道我当真错怪了她?

金光善此时正悠哉悠哉地坐在房里喝茶,忽闻门外一阵骚乱的脚步声,不耐烦地道:“外面怎么了?”

门外传来一个门生的声音:“禀宗主,公子和魏公子打起来了,好像事涉前日新封的那名客卿,属下正要带人过去问话呢。”

金光善转着茶碗想了想,子轩前日确实封了个客卿,是个女的,长得有几分姿色,他还特别留意了一眼,可怎的尚未等他抽出空来打她的主意,就惹出了事要带过去问话?

他心有不甘,于是便带了那名女客卿,跟着她一同前去。

还未走到,金光善便听到连廊那边传来江澄冷冷的声音:

“金公子,这盏莲藕排骨汤的确是出自家姐之手,我和魏无羡从小喝到大的,不用入口,单单看一眼便能认得出。”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东施效颦的究竟是谁?”还有魏无羡怒不可遏的呵斥。

金光善尚且一头雾水,跟在他身边的女客卿已经吓得脸色发白,嘴唇止不住地抖。

“你怎么了?”金光善不解的问道。

“我……我……”那女子语气虚浮,还未成句,连廊那边的江家门生就看到了她:

“宗主,魏公子,就是她!在那儿呢!”

在场的金家门生没一个敢动的,江家门生们倒是三步两步走上前去,向金光善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简洁迅速地说明了情况。

“金宗主,事关我家小姐名誉,必须请这位仙子把事情说说清楚,晚辈得罪了。”

说罢,金光善还未开口,几个江家女修就拉着那女子,径直往金子轩和魏无羡跟前带。

那女客卿看着魏无羡透着红光的眼睛,险些一个腿软跪倒在地。

这些忐忑和心虚被金子轩看在眼里,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握拳,紧皱着眉,偷偷瞄了一眼渐渐止哭的江厌离。

难道真的是你?

金光善连忙跟上去,生怕那女子被欺负了似的。结果,没等魏无羡询问几句,那女客卿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哆哆嗦嗦地说了实话,把她如何跟踪江厌离、冒名设谎、接近金子轩的事吐了个一干二净。

似乎比起羞耻和责罚,她更害怕面前这个一身阴气诡谲的魏无羡。

金光善扶着额头,心道:唉,这下我也保不住你了。

金子轩的气焰瞬间灭了个干净,他鄙夷又厌恶地看了那女子一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江澄搂紧了怀里的姐姐,面无表情道:“金宗主是长辈,我不好置评,但是金公子,恕我直言,你手下的客卿行事作风当真是不敢恭维。”

金光善连忙站出来打圆场:“江公子,子轩只是被这小蹄子蒙骗了,并非存心啊。”

魏无羡不理他,冲着金子轩冷笑一声:“并非存心?你若真是良善之辈,怎会三言两语就让我师姐哭的这样委屈?”

“……”金子轩怔在那里,目光无处安放。

“她是女人,我打不得,既是你提拔上来的人,那你便替她受着吧!”魏无羡话音未落,拳风已出,劈头盖脸地朝金子轩打来,身手快到连金光善都未来得及看清,就已经招呼到自家儿子跟前了。

“这一拳,打你有眼无珠!”

“这一拳,打你口下无德!”

魏无羡没用灵力,也没用鬼术,赤手空拳,却一击重似一击,雨点般地砸在金子轩脸上和身上。

“这一拳,为的是我师姐今日掉下的泪!!”

金子轩不躲,也不还手,只是隐忍地闷哼一声,面色铁青。

江厌离两只眼睛肿成了桃子,悄声扯了扯江澄的衣袖,冲他摇了摇头。

“魏无羡!”江澄扬声道,“别打了!差不多行了!”

说罢,几名江家门生也上前去拉住魏无羡。

纵使理亏,在一旁端着架子的金光善也终于看不下去了,冲过去拦在中间。魏无羡念他年长,只好罢手。

只见金光善尴尬地笑道:“魏公子,今日之事终究是委屈了江姑娘,这样。我替子轩道个歉……魏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如今是战时,咱们不要因为此等小事伤了和气,磋磨自己人啊……”

听到“小事”二字,江澄神色一凛。

魏无羡眯起眼睛怒道:“小事?金子轩一个大男人,知人不明,让我师姐受了这么大的羞辱,还说是小事?!至于道歉?哼,他自己没长嘴?!还用得着你开口?!”

金光善被魏无羡噎得好不窝火,一时辩无可辩,只好回头看看金子轩。

金子轩低着头,身上脸上都是伤,支着岁华剑勉强站稳。他双手颤抖,一言不发,情况简直不要太糟糕。

魏无羡见他这副样子,愈发气愤:“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我警告你今后离我师姐远点!有多远滚多远!!否则我早晚要你这厮死在我手里!!”

说罢,冲上去又要动手。

忽然,一双柔软纤细的手拉住了他。

“阿羡,别打了……不打了……”

江厌离脸上挂着纵横交错的泪痕,哑着嗓子拉着魏无羡的手,心疼地抚摸着他打得发红的指节。

她的余光瞥了瞥懵然缄默的金子轩,落寞地闭上了眼。

魏无羡看着她,仿佛浑身的尖锐棱角一下子变得柔软,他十分听话地点头道:“好,我听师姐的。不打了,不打了。”

江澄把江厌离交到魏无羡手中,上前几步对金光善拱手示礼道:“金宗主,今日情急之下,我们这些小辈,说话失了分寸,若有冒犯,还请您多担待。不过,若论祸端,的确是贵宗的这位客卿巧言令色,混淆视听。依晚辈之见,这位仙子实在不便留在兰陵金氏了,以免再生不悦,留有后患。”

金光善看着这两个年轻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他怼的无可反驳,只能干笑着应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一边应着,一边垂眼瞅了瞅那名女修,心里大呼可惜。

 

 

 


此事过后,江澄暗中派人盯着金家打发了那名女修,表面上还一如既往地定期和金光善商议战时部署。魏无羡则是需要出战时便出战,闲来无事则陪在江厌离身边,哄她逗她,没话找话。直到把情绪低落的她哄得忍俊不禁,笑着摸上他的头为止。

自此,江厌离虽然继续留在琅邪帮忙,却只规规矩矩做好自己的事情,不再给金子轩送汤,也不再理会他,让魏无羡安心了不少。

金子轩却过得很不好。

如今,不知江厌离是不是刻意躲着他,他总觉得平时碰见她的次数都变少了。偶尔相遇,江厌离也不再微笑,只是远远地屈膝颔首,然后迅速地从他身边走过,丝毫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和金子轩擦肩而过的江厌离眉眼半敛,明明感觉到金子轩停下了脚步,也逼迫自己不能回头。

她回想起十几岁时的那次相见——金子轩站着的方向散发出凌厉而灿烂的阳光,仿佛乍暖还寒的早春。她迎光站在原地,感觉到夹杂在凉风中的冰雪,一丝一丝地扑在脸颊上。

不知是他眉间的朱砂太刺目,还是周身的光芒太冰冷,总是显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凑过去触摸他的璀璨,然后张开怀抱温暖他。

让她想张开怀抱温暖他。

那时的江厌离揣着怀里那点稀薄的温暖,只觉得以自己的能耐,可能尚未走到他身边,就会带着满身的灼伤,冻死在阳光里。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是没什么长进啊。

江厌离捧着一颗险些被冻死的心,自嘲地笑了。

阿娘,或许我该和你一样,宁可将那点情感止于唇齿,封于时光,也不要把自己变得那么卑微。

果然,卑微了之后,是不会有人珍惜的。

后来,琅邪危机解除。云梦江氏的人马先行离开,金子轩心绪不好,也无颜相送,只好闷闷地待在屋内整理衣物,也不出门,连朱砂和熏香都忘记弄了。

忽然,一个金灿灿的东西从桌面上的书堆里掉了出来。

他愣了愣,弯腰拾起来。

是当日在锦城,他扔给江厌离让她防身用的袖剑。

金子轩握紧了那柄袖剑,心乱如麻。隐约间,他闻到了一缕极为清淡的荷香,就沾在这袖剑上。

他深深呼吸,嗅了许久,蓦然觉得,这香气竟然如此熟悉。

这不就是他每日和江厌离擦身而过时,她发梢上的气味吗?

金子轩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这么清淡,心浮气躁的时候,当真闻不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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